九 茶

山是漫长地质变化里变化极其缓慢的浪
我是你的山

【雷安】阿喀琉斯之踵(7)

 Can you give me a kiss ?

可能只是,我太想你了。”



安迷修默默跟上去,隔了一段距离。风迎面吹来,酒气顺着风吹进安迷修的鼻子,他又跟进了几步,雷狮好像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。

 

“喝醉了?”

 

一阵沉默。

 

“恩。”海盗应了声,接着补充了一句,“所以你又来了。”

 

谁又来了?安迷修听得云里雾里,他只当是雷狮醉酒后不清醒的胡话,只能借着自己的理解去将对话进行下去,“你想我了吗?”

 

问出这句话的时候,安迷修都觉得耳朵发烫,他承认自己有趁人之危的意思。当年骑士潇洒地离去,兜里却没有一分钱。

 

没有目的,没有目标的骑士像一叶浮萍,二十年前的他都在循规蹈矩的活,为了骑士,为了国家,为了正义。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想清楚正义是什么。

 

骑士一路思考,一路行走,他不相信雷狮会死掉,这个能把时间都挥霍在他一个俘虏身上的王,怎么会瞬间就殚精竭虑。可心底又抱有千分之一的担忧。许多次他忍住去一辩真假的念头,自己和雷狮到底是什么关系呢?浅浅两字‘资格’比大山还沉重,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。

 

再光鲜亮丽的骑士也要吃饭,安迷修一路上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狼狈不堪,有时还因为路见不平再被狠狠坑上一顿。二十岁的安迷修领会到世界的残酷,在走投无路时得到了救命的粮草。

 

那个人自称是雷狮的弟弟卡米尔,除了长相上略有相似,性格和为人处世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,只说要赔偿安迷修。在屡次拒绝卡米尔的善意后,安迷修最终还是接受了,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,树挪死,人挪活。卡米尔寡言,等到安迷修接受了他的救济后就离开了。

 

“如果你愿意,可以去甸伊城看看。”

 

他太好奇那段失去的记忆,雷狮是那段时间里重要的一环。安迷修感觉自己赖以站立的基石开始撼动,他的信仰,他的前辈,他所相信的一切都在地动山摇。雾纠缠在他空洞的回忆里,让他的立足之地岌岌可危。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只会如野草般旺盛,现在早已枝繁叶茂。他心里有不甘,有困惑,想再去见到他,将事情问个透彻。

 

然后他碰见了雷狮。没有特地的等待,没有提前的预告,只是在他来到城里的第一天,随意选择的酒馆里,就碰到了风尘仆仆,刚上岸的雷狮。

 

显然雷狮没有发现他,安迷修犹豫了。自己的念念不忘是否太过多余,骑士的真心会不会被随意丢弃。怯懦,畏惧,不安,这些属于爱的副作用全然在安迷修身上展现,他还在试图为自己寻找推迟的借口。

 

骑士也不是生来勇敢的,没有人生来就能够当骑士。

 

后来的三人嘴里的话,安迷修在旅途里已经听过太多遍。无风不起浪,谣言有着现实的依据所以才更加可怖,他是双性,成为圣子后确实要执行他的责任。师父本就唾弃骑士团腐朽又自私的行径,通过某种手段让仪式失败了。

 

这种堪称是耻辱的事情按理说会被牢牢锁住,不让信息传播。本该如此,谣言是从他被送到索尔国以后才开始流通的,就算不惮以恶意揣测。谣言源头的指向也只能是自己的国家,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骑士团。

 

原来雷狮不知道,而他现在知道了,甚至为自己大打出手。这让安迷修鼓起了勇气,雷狮是在当逃兵吗?

 

安迷修发觉雷狮并没有拒绝他的接近,便放宽心肩并肩走着。

 

可雷狮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这让安迷修有些羞赧。

 

直到雷狮转过了半个城,拖着明明深醉缺清醒无比的脑子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前,站了好久。他似乎没有处理清晰现在的情况,他转过头,看向还没有自行离开或者消失的‘幻影’,表情里充满困惑:“这次你要进来?”

 

“是啊,我要进去。你不愿意吗?”安迷修愣住,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囫囵着回答。

 

“只要你想。”雷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旋转着门把手将门打开,蹬掉湿了又干的靴子赤脚踩在地板上。

 

他醉了,需要喝杯水醒醒神,雷狮冷静地为自己判断,于是倒了一杯水趴在桌前发呆。

 

他的幻像正绕着房间转悠,这是一起从未有过的情况。安迷修是冷漠,疏离,抗拒的,只会出现在他的余光里,他的背后,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,没有责备,不含有情绪,更像是一种漠视。

 

而现在,未免也太栩栩如生了。安迷修甚至还把他的鞋子摆放整齐,现在坐到了他的对面,雷狮听见他开口:

 

“你这屋子也太乱了,皇宫外可没人帮你收拾。难受吧?”

 

声音未免太像了,雷狮皱了皱眉头:“别唠叨,听着烦。”

 

幻像有多逼真,他就有多脆弱,这让海盗头子感到不齿。于是雷狮站起身,衣冠整齐地进入浴室,就在安迷修以为他要晕倒在浴室里时,浴室的门‘嗙’的打开。

 

雷狮溜着鸟走出了浴室,他发现桌子旁的人还坐在那里,主动别开视线,掀起被褥躺了进去,清醒的大眼睁着盯着天花板。

 

安迷修弄不清雷狮的意思,舟车劳顿后的自己当然愿意去享受热水澡。反正骑士除了一颗心和一具躯体,没有任何害怕丢弃的物品了。他洗净身体穿上旧衬衫走出浴室,却发现雷狮还直勾勾盯着天花板。

 

“海盗先生。请问你家有客卧吗?”

 

雷狮第一次因为幻像的造访太过逼真而感到头疼,甚至厌烦,他缓缓闭上眼睛,敷衍得只想把他赶出自己的意识:“没有,只有旁边的半张床。”

 

他不信,就这样还无法把安迷修赶走。

 

又一次让醉酒的他感到困惑,安迷修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边。恍惚间,雷狮甚至感受到肉体独有的温热,还带着肥皂的清香。

 

安迷修向着雷狮挪了挪:“雷狮?”

 

“什么事。”

 

“侧过来一点。”

 

。。。。。。

 

海盗侧过了身子,用健全的那只眼睛去仔细描摹骑士的五官,和记忆里相似,又有些许不同。他想起来了,那在囚禁时偶有灵动的眼神,现在无时不刻呈现在他薄荷绿的眼眸里。

 

太逼真了,甚至进屋,还在一张被褥里如此亲近。雷狮好像长长叹了一口气,深深呼吸着,气息里微不可察地颤抖,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,终于在思念里伸出了手掌,在将要碰到日思夜想的那人时,生生停住,又收回。

 

笑声里含着沮丧和忍耐,甚至就只是醉酒的幻像,雷狮也担心他像海市蜃楼,靠近,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 

“可能只是。”雷狮的呼吸紊乱,他的嘴角上扬出弧度,看着却如此酸涩,“可能只是,我太想你了。”

 

清醒的安迷修终于恍然大悟,他主动用手抓住雷狮离开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庞上。

 

他注视着雷狮,海上的风沙给雷狮添上了匪气,遮于眼罩下的伤疤终于裸露,那是一条从眉毛延长到下眼的刀痕,新肉已经和皮肤长合在一起。安迷修能想象到是一场戮战,他听到自己也在叹气,第一次主动地,想献吻。

 

干燥的唇瓣贴在了一起,触及就离:“让你久等了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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