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 茶

山是漫长地质变化里变化极其缓慢的浪
我是你的山

【雷安】阿喀琉斯之踵(8)

“我虐待你,凌辱你,对你施以冷漠和恶毒。就为了你自己无端的臆想猜测,却还要向我道歉。”


“你爱我、前提是你爱我。”


■■■■


唇与唇都干涩炙热,两张干燥的砂纸还未互相打磨。雷狮的喉咙间含糊出一声冷笑,仅在一瞬间就擒住了安迷修的领口。


 温馨就像初冬湖面刚凝冻的薄冰,一枚石子就让它支离破碎。 


戒备全卸的骑士轻松被掼进了床铺,腰腹一阵重压。海盗骑到了他的身上,用虎口掐住了他的脖子。从未把傲慢遗弃的国王缓慢俯下身,近到两人呼吸都交融到不分彼此,他轻慢地笑了:


“如此煞费苦心的伪装,连床上也要讨好我吗?”


居高临下的体位让安迷修恍若隔世,即使呼吸被扼制,肺部空气告急,身体条件反射得要反抗,安迷修还是没忍住,笑声卡在嗓子里,发出了古怪的声响。


傲慢,自大,现在还把自己当成某个刺客?安迷修认真地注视着他,望向幽紫色的眼眸。他抬起手,掌心贴上喉咙间夺命的手掌,麦色的手指顺着他的小臂攀岩到人的脸颊:“雷狮,你看清楚我是谁?”


酒精侵袭的脑子是会迟钝的,雷狮的注意力下意识被那深情的眼眸,温和的话语引导,他蹙了蹙眉,眼睛眯起似乎想确认自己的判断。


下一秒,手掌化作手刀毫不留情地砸上他的后颈,黑发的海盗一声不吭地砸到安迷修的身上。


安迷修长呼一口气,满意地搂住昏倒的人,享受了一会强制性的拥抱,他伸手把身上的人推到床的另一侧,“真重啊。”


似乎是担心清醒后的雷狮再做出奇形怪状的事情,安迷修挣扎着困倦翻遍整个房间,找来一卷麻绳把雷狮结结实实地绑在床上。终于满意地睡到了旁边。


脑袋像钻进了一颗生锈的钉子,雷狮从宿醉里醒来,发着懵,浑身酸痛让他自己困惑不已,除了逼真的幻觉,自己难道还去海里游泳了?后知后觉地,他想翻身时才发现自己被绳结结实地绑在床上,待宰的猪都比自己绑的舒服。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快把他裹成了木乃伊,小兄弟动辄就会被粗粝的麻绳碰到。


娇生惯养的国王哪受过这种待遇,就算当海盗,也都是其他人挨打。


“啧。”他复盘着昨晚的事件,确定是有一个长相神似安迷修的人替代了他的幻觉,而且成功地——没有直接杀掉自己必然是知道甸伊城的背景。可是卡米尔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?算了,作为兄长雷狮也不想让卡米尔太过劳心费神。


恐怕是和皇城那些老顽固有关。算了,一切尚在掌控之内。


雷狮僵硬地在床上平躺着,怒气酝酿地愈发深,愈发重,他脑袋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让他付出代价,十倍。


门被打开了,雷狮屏气凝神。


“还没醒吗?”


怀念到快忘记的声音。雷狮猛然转过头,下意识腾起的身子被麻绳狠狠束缚住,他脸一阵青一阵紫,强硬地咽下痛呼。


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头顶,棕发青年坐到床上,温和地对着他笑了笑:“雷狮?早安。”


“。。。。。。?”


“啊,抱歉抱歉。把你绑起来是担心你冲动,会造成很多麻烦。就先委屈一下你了。”安迷修眨了眨右眼,“陛下?”


“呵呵。”雷狮移开了视线,自嘲出声,“我现在比平民还轻贱,伟大的骑士。如果是想帮你的女王谋得点什么,找错人了。”


“我已经不是骑士了。恩,虽然本来就没能正式授勋,但骑士的精神才是真正的勋章。我不会再去谋求那些特定的称号了。”安迷修拿出纸袋里热腾腾的肉包,咬了一口,随即又咧嘴笑了笑,“正义也不是只有骑士能行驶的。”


“哦,正义。听起来你要把我送去处刑台了。”雷狮有些不耐烦,他讨厌无法掌控的局面。


“当然不是。”安迷修顿了顿,看着手心的肉包,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。


雷狮的眼皮抽了抽,胃袋一阵反胃——任谁在宿醉后闻到浓郁的肉味都会想吐吧。他怀疑安迷修是故意的。


骑士长着一张温驯的面貌,现在又摆出无辜的表情。啧,雷狮咬紧了后槽牙。


等到安迷修吃完了包子,似乎发现雷狮的耐心快要见底,他终于开口:“我想来看看你。”


“然后呢。”


“当初是打算,看过你以后再做决定。”


“所以?”雷狮表现得越来越冷漠,悄然握紧的手掌心被自己的汗浸湿了。


安迷修将脸颊旁边的碎发撩到耳朵后面,终于想起来为国王解绑。雷狮这才发现他长长的发尾编成小辫垂在身后。


“你想我了吗?”


雷狮下意识地望过去,安迷修埋头为他解着绳索,没有对视。


“你昨天已经知道了。”雷狮坐起身子,适当地放松着自己的手腕和四肢。


一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。


“只有喝醉了才愿意说吗。”


一阵长久的沉默,雷狮接过杯子,用水湿润了干裂的唇和干渴的喉咙。他发现,安迷修从未被他掌控,曾经,现在,他最贴近的距离,也只是被迫着让他接受。


安迷修的消息被他的母国隐藏的太好,像是刻意制作出的筹码和工具,只在变成废品后才露出倪端。雷狮从市井听到的消息,和卡米尔调查的无二,都在他“暴毙”后逐渐浮现。那些旁人听着要讶异的真相,一经有心之人的酝酿,甚至变本加厉地去摧毁他。


失忆,一杆肆意妄为的笔,在过去的篇章肆意涂抹都必须被原谅。一个失忆的他,还是曾经的他吗?


当雷狮知晓真相,这位骄傲的国王选择了逃避。原谅安迷修是他妄自尊大,倒像是为自己寻了借口。


安迷修和他不会再见面了。俘虏已经刑满释放,而国王已经成为墓冢前的一块碑文。


“我失忆了。雷狮,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一定是、我的责任。”安迷修自顾自地说着,“那个承诺对你一定很重要,我相信我自己是重诺的人。”


“你真是圣母心泛滥,安迷修。”雷狮皱起了眉头,他冷眼上下扫视着这位骑士,“我虐待你,凌辱你,对你施以冷漠和恶毒。就为了你自己无端的臆想猜测,却还要向我道歉。”


“你爱我。”安迷修坚定地握紧了雷狮的手,这双经历掠夺的手已经长满了手茧和细疤,他的心紧揪着,已经放在感情的秤砣上待价而沽。骑士本就一无所有,竟然变成了赌徒,他赌,他相信那些耐人寻味的眼神,那些沉重的呼吸,那些以前让他莫名其妙,如今可算恍然大悟的片段,是傲慢又骄傲的他表达感情的方式。


“前提是你爱我。”


“可我是吃人的怪物。”雷狮眯了眯眼眸,迟钝如他也领会到这几枚字的含义,悄然间,他的五指顺着指缝扣紧了那双从幼年就因握剑而生满薄茧的手,


“我贪婪,傲慢,狂妄。吃人不眨眼,不吐骨头,从手指头开始吃,胳膊,胸膛,脑袋,毛发——一点都不剩。”


“深有体会。”安迷修严肃地点了点头。雷狮早就在说话间将两人距离缩小,拉近。骑士被半圈在臂弯里,他主动搂住人的脖颈,嘴唇贴到黑发间的耳朵旁,声音小而缓,绒絮挠着心窝,


“某位吃人的怪物,一定是恶魔。从头到尾,把我也变得只想属于他。你知道吗、陛下。昨晚你错把我当成刺客,掐着我的时候。


我兴奋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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